碎了一半的陶瓷面具躺在桌上,女学者伸手拍了拍桌面,它感到有点危机感,微微抬起来,但她一侧过头去看边上的空隙,想要从中找出它的特征,这东西就又趴下了,再拍几次都不肯站起来。
这东西实在是太聪明了,女学者离开了桌面,到边上拿她的粉笔,也不知道放哪去了,平时她就把东西收得乱糟糟的,在衣服口袋和墙上的架子之间寻找的时间,那面具已经偷偷立起来,从甲壳里延伸出荆棘与骨节,准备开始啃她的脑子,但正要碰到她的头,就被一团法力弹开,它不傻,知道这个人类是什么出身,扭头打算逃离,而她已经发现粉笔在哪了,只是一挥就变出金属法杖,不需要回头,她把法杖往后一指,法术自会找到它。
“恶者受诛。”神秘莫测的科曼达语响起来。
闪电好似从内部爆发,这长人被一下炸得抽搐起来,不管是肢体还是什么都收回去,只剩了外壳在地上,或许它还想趁人去捡的时候偷袭,不过奥菲利亚也不傻,远远点了一手,活化的绳子从天花板落下把它裹住吊了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长人,怎么偷人偷到科曼达人身上了?”奥菲利亚有点忍不住想笑,走到边上用法杖敲了敲它,长人一动不动,恐怕是在生气吧,“放在三百年前,科曼达诸邦鼎盛时期,你们连进领地都不敢,因为澜伽把我们屠杀到不得不流散世界,你们就觉得我们变弱了吗?”她伸出手指插进了长人的眼部,从伤口汲取法力,这种算不得法术的科曼达把戏能致人痛得钻心,它也很快露出了刀锋般的黑色触肢胡乱挥舞,她离开了点之后,它依旧愤怒的打转,但怎么都砍不掉绳子,也打不中她。
等长人继续示威性的动了一会,它渐渐失去力量恢复原状,这次就是奥菲利亚到面前也无力活动了,在科曼达人面前徒劳释放情绪就只会被抽干法力,但她现在好奇多了,长人正以情绪和法力为食,它居然表现得不慎重也对科曼达人的本性毫无认识。
女学者伸手抓住它,从活化绳子里取下,把法杖夹在腋下,像对待其他智慧生命一样,双手抓住它的壳掰开,脸部直面露出来的脑子…实际上,长人的更像某种蜂巢状的大团白浆,当她的五官和那东西只有空气做媒介,她便透过脸和五官汲取里面的一切,伴随着灵魂、思想、自我和脑中那团“我”被变化为蓝光再顺着她的五官被抽离,她得以吮吸长人的脑子看看里面有什么。
起先是一大团感触,早期的长人似乎更像某种居于地牢匍匐的弱小生命,透过进食菌丝、野兽和矿物的思想成长,其中矿物的都不算思想,是某种历时千万年的、岩石微小的化学作用和伴随大地脉动的增生,因此它们的思想也不怎么强大,那时完全就是普通的野兽,已崛起的精灵、矮人、巨龙这类生命又太强了,他们的情感虽然复杂,可根本不会被它们汲取,这种阶段或许可以叫畲虫。
那时人类匍匐在地不如牲口,虽然畲虫在其他种族的生活圈里没有重大危害,被异族控制着正好与畲虫在生活圈重叠的这些弱者却竟然拥有复杂的情绪,一支畲虫在偶然的机会中接触到了人类奴隶,随后在他身上产了卵……畲虫的卵其实和一般动物不同,它不是实际的寄生物,更像某种法术,会在成熟后位于那个惊恐的凡人身边产生一个畲虫后代,这也是为什么畲虫杀不光的原因,它们不需要杀死宿主获取营养,只需要长期增生在附近,而这次畸形的法术成就完全是意外。
从本就半死不活的人类周围,一团不再是畲虫的、思想更复杂的东西产生了,它的不祥力量甚至到了会抽干宿主的地步,它还和畲虫不同,对宿主的血肉充满饥渴,也学会了“制造食物”,随着时间,它太过聪明,聪明到可以利用情景和后天加工的简易工具来增加食物的产量,当时的矮人王冻霜没有想象过这事会发生,事实上矮人至今都倾向于设立一个当地国王代管的朝贡国,结果那东西打败了国王,用整整一座王国血祭制造了它的国家,还不忘借鉴他们的智慧,建立了繁荣的“暗影王国”,在里面不断繁衍对长人一无所知的人类,只为了折磨他们。
最后的最后,奥菲利亚看到了一幕,她说不出那是哪里,但光线昏暗,显然是洞穴或者地下,一些人被关在牢里,其中有一个被拖出来,越来越无法控制情绪,当他被拖到大厅中,一个长人站了起来,把它已死的父亲投入中央的大坑,里面密密麻麻的凡人尸体被经络连接,它们形成的墙凹凸不平,好像心脏在跳动,而长人们就围着大坑不知道在低声细语什么。
——可这不像记忆。
一个长人忽然抬起头,和奥菲利亚对视,一下刺穿了提供视角的长人,耳边传来这身体的说话声,但面前的长人显然不打算和它对话。
“一个时空盗贼……”这具长人伸出触肢要对付它,被它撕扯得只剩面具,那双黑洞里有与一般长人不同的灵光,就像它不止吃了人类,它靠复杂的脑袋感触奥菲利亚,双方的法力隔着时间点燃对方,“还不是时候,你应该对付的是未来的我,科曼达人。”它看得更远,也更清楚后果,不等她得知这法力堪比浓雾之外的事,一下掐断了她视觉的来源,把她弹回现实。
不管是时空窥视还是被强制驱逐都没有后果,女学者也习惯于偶然的灵视,她能迅速回过神,把手头已经死透了的躯壳放下继续观察,她边记录长人的残骸结构边推敲它们的整体,这玩意似乎像是个贴在面具状外壳下的某种甲虫…但这只已经伤得太重了,她的猜测应该差了不少,她能感觉到,要搞清楚这是什么需要解剖几个活的完整的,只是难度会很高,它们太危险了。
而且,刚才的灵视是个危险的预兆,它们会筑巢,那么这座城市里恐怕有某种类似的东西,她的老朋友,那位终身保民官会感兴趣的。